顏堇昀這話一出, 廳內眾人立時神色各異起來。

“什麽短信？”樓山傾迫不及待地問, “說的什麽？”他看了看四周圍, “大家從剛才就一直坐在這裏聊天說話，又不是你們小孩子, 刻刻手機都不離手，和人說話的時候都在看手機，一點規矩都不懂……誰會在這個時候給你發短信？”

老人家們大多對現代化的電子設備玩不大轉，像樓山傾這樣傳統的長輩，對待電子設備又有點點鄙視, 顏堇昀只是隨口一詐, 他的反應很符合他在顏堇昀心中的形象，而其他人幾乎都露出一副認同的表情，也可以排除嫌疑。

剩下神色略有些不自在的，大多都是年輕人，十有八九也是因為被樓山傾一句“沒規矩”的指責給波及到了，而不是因為別的什麽。

“什麽短信？”樓孝珩在爺爺和父親在的場合很少開口說話, 但是此時也好奇地問了一句。

比起樓山傾甚至樓遠章來，顏堇昀還是更信任樓孝珩。她回手把手機遞給了樓孝珩，“是一條告知我神農鼎所在的短信。”

樓遠章眉頭一皺, 神色頓時嚴肅起來。

張鏡昌張老爺子嘴唇微動, 似是想要說些什麽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, 只和樓遠章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。

顏堇昀將這些一一看在眼裏, 等樓孝珩研究完了那條短信把手機還給她, 才去看阿雯發給她的微信。

多天不開手機，微信消息又是爆棚，不過阿雯剛發來一條新的消息給她，位置就在最上面，也不難找。顏堇昀顧不上看都有哪些人給她發了消息，直接點開了阿雯的對話框。

除了最新的一條是三分鐘前發來的外，前幾天阿雯也斷斷續續給她發過幾條消息，其中發消息最多的那天，是兩天之前，幾乎就是說了王桓被人打昏抓走的全程，也是在求助。可惜當時顏堇昀還在漆黑一片又沒有信號的陵墓裏看幻象電影呢，根本就沒有看見。

不過兩天的信息結合起來，顏堇昀還是很快就拼湊出了事情經過。

兩天前，阿雯和王桓在小吃街那邊約會，那天兩人想要去探的是一家位置頗為偏僻的小店，兩人開車到小吃街那邊，阿雯先下車去買飲料，王桓自去找地方停車。阿雯去排隊買飲料的時候，又遇見了先前和顏堇昀說起過的黑袍怪人。黑袍怪人也不說話，只擋在她面前，阿雯有些急了，但是看周圍人的神色，似是都對這黑袍怪人視而不見。

這要是個普通姑娘，遇見這種怪事，早就大聲尖叫報警了。可是阿雯嗓子發不出聲音，又久居桐鄉，天生沒有“報警”這個概念，心裏害怕也只是下意識地去找王桓。

可是——到這裏，阿雯的描述就沒有那樣詳細了，只說王桓來得很快，但是一見這黑袍怪人，直接就暈倒在地，隨即很快跑出來兩個人，擡著王桓就跑走了。

全程黑袍怪人都站在阿雯身後。阿雯想要追，但是一晃眼，那一夥人就都消失不見了。

“不見了？”顏堇昀看過微信，還是滿肚子疑問，“他們還擡著一個人呢，跑得這麽快啊？”

現實不是魔法世界，沒有人真的會幻影移形，這樣詭異的事，不可能一絲痕跡都抓不到。

“真的就不見了。”這一次，回答顏堇昀問題的卻是方渺，“事後我陪著阿雯去報警，我哥哥托警察查了臨近幾條街的監控，別說他們跑到了哪裏，連這件事的過程都沒有拍進去。”

“監控攝像頭是不是壞了啊？”

“應該不是。我們查了那天的監控錄像，全程都只有阿雯姑娘一個人。但是無論衣著、表情、動作，都和阿雯描述的對得上，應該不會是監控攝像頭壞了，或是監控被調換了。”

顏堇昀還是第一次聽說監控攝像頭會選擇性監控和錄像的，這事委實有些匪夷所思，而且顯然，其他人也都還沒有找到答案。

“這事……”顏堇昀頓了一下，“如果當真是非我不可，我也不會不管。但是——”她看著張鏡昌和樓遠章，目光真誠，“樓爺爺，您能不能告訴我，這事又為什麽非我不可呢？”

“神農鼎是被炎帝放進龍塚之內的，而炎帝，正是精衛的父親。”

又……來了……

顏堇昀雖然已經默默接受了自己確實是精衛轉世的事實，但是凡事都要和這點前塵往事扯上關系，還是讓她有些不大自在。

這件事，她當然不能不管，就算是看在阿雯的份上，她也不能假裝這件事沒有發生。但是……

顏堇昀的視線依次略過樓遠章和張鏡昌的臉，暗暗下了決心：她總不能一直被這些老狐貍牽著鼻子走。

“神農鼎，本來就是咱們必須拿到的東西。”

出面為長輩解圍的人，是樓孝珩——也只有他，有資格在此刻說話。

“這一次，出了這樣的事，不過是更緊迫一些，目的還是不變的。”

顏堇昀眉頭一皺，她也不是說就要撂挑子了，可是，越聽樓孝珩這麽說，她就越覺得哪裏奇怪。可是這奇怪的念頭剛在腦海中閃了一瞬，就再也抓不住了。

她一心只想趕快想清楚自己剛剛察覺的古怪之處是什麽，就沒有說話。可是這樣的沈默，又引來了長輩們的不滿。樓山傾是最看不得小輩們在長輩面前拿喬的人，當下眉頭一皺，臉一沈就要發作。還是徐馨眼色快，又足夠了解樓山傾，笑著在他真發作之前截下了他的話。

“這事雖然重要，卻也不是今天就能去做的。”她看了一眼張鏡昌，又忙說：“我知道樓家大姐已經因為憂心兒子病倒進了醫院，可是他們兩個孩子剛從始皇帝陵裏出來，飯都沒吃，覺也沒睡，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。你讓他們現在就拿出章程和主意，也是太難為他們兩個了。既然大家已經把事情告訴他們了，我看就先讓他們兩個歇歇，等明天精神好了，再商議具體計劃也好。”

徐馨這話，就是明著在心疼兒子，而且也全都是事實，眾人也都找不出什麽毛病：人家兩個人剛從墓裏出來，經歷了什麽危險都不關心，就趕著讓人繼續賣命？這也確實有點太過了。

衛家老爺子和曹家老爺子互為親家，平日裏行動說話立場大多一致，這一次也是他們兩個先告辭離開，給了眾人一個臺階下。衛瑛也緊隨其後，跟在方家、曹家之後離開。

張鏡昌也確實不好逼得顏堇昀太緊，雖然臉上還是有些不高興，卻也打算告辭了。

阿雯原本打算跟著方渺一道離開，卻被顏堇昀叫住，“阿雯，你今天就留在這裏吧，等我歇一會兒，再和你說話。”

徐馨也客氣地留阿雯，“阿雯姑娘，你不如暫時留在我家，我讓阿姨收拾出一間客房給你，也更方便些。”

阿雯猶豫了片刻，才點了點頭，答應了。顏堇昀這才放心下來，她心裏對這件事始終存著一點疑惑，雖然抓不住清晰的脈絡，但是莫名的，她就是不信任張家——有些話她剛才顧忌著人多沒有說出口，但是如果有機會，她確實想私下裏找阿雯談談。

眾人一走，樓家人就也放松下來。樓遠章在小輩們面前還端著架子，但是神色卻不再那麽嚴肅，“孝珩和小顏這幾天也辛苦了，你們兩個餓不餓？阿姨那邊應該準備了粥，怕你們兩個幾天沒好好吃東西，吃多了不消化，你們兩個都去喝一點，然後就先去睡覺——有什麽事，都等休息好了再說。”

看起來，剛剛那份急迫，也有幾分是做給別人看的。

顏堇昀也確實有些支撐不住了，她現在就想好好睡一覺，等睡醒了，腦子能轉彎了，再琢磨那些讓人頭疼的事。

***

等到顏堇昀一覺醒來，已經到了晚上，她摸過手機想著看一眼時間，剛一打開手機，就看到樓孝珩發給她的微信，【我媽讓阿姨做了宵夜，你什麽時候醒了就來餐廳，阿雯姑娘和我在餐廳等你。】

她連忙起身，簡單沖了個澡，打理了一下自己，換了身衣服向樓家餐廳跑去。

“不好意思，我睡得久了些。”

樓家長輩們早就吃完晚飯，各自回房休息了，樓家的餐廳內只有樓孝珩和阿雯，兩人面對面坐著，一人拿著個手機，並不交流。

不過，以阿雯現在的情況，兩個人拿著手機說不定才是在交流呢。

顏堇昀顧不得心底的那點不自在，走過去坐到兩人中間，“哇，夜宵也這麽豐盛！”

“媽怕你起來餓得厲害，就讓阿姨多準備了幾樣。”樓孝珩體貼地為顏堇昀盛了一碗雞湯，放在她面前，“你先喝兩口湯再吃飯。”

顏堇昀低頭喝了幾口湯，又擡頭問樓孝珩，“王桓的事，有人和你說了些被的沒有？我剛想起來，你爺爺他們好像沒說明白……”

“你先吃飯。”樓孝珩開口打斷了她，“你吃完飯咱們再說，剛才我又問了阿雯姑娘幾個問題，這事……”他停頓了一下，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，“確實有些古怪。”

“是啊！我也覺得！”顏堇昀忽然大有遇見知音之感。她幾口喝完了湯，又吃了小半碗飯，才漸漸放慢了進食的速度，“我剛才忽然想起來，好像樓爺爺和張爺爺都沒告訴咱們，為什麽要用神農鼎去換王桓啊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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